一、来访者的基本信息

这个爸爸妈妈、街坊邻居、老师同学眼中的好孩子，已经两个月没去学校了，一说到学校立马情绪突变，腰部剧烈疼痛、头晕要撞墙，好像装的一样。

那是两年前，放学后同学们匆匆往回赶，突然一辆自行车将她撞倒，腰部正好压在坚硬的石阶上，大概又过了一年，她下楼梯时不小心滑了下来……她去医院检查时才发现，第四到第五腰椎的突出是中央型的，如果不注意将面临下肢的永久性瘫痪。

晶晶（化名），女，17岁，高二；性格开朗，活泼好动，自尊心极强；热爱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深受老师同学喜爱；父母都是教师，家境良好，从小父母对其关怀备至，独立性不强；腰部确诊为腰椎间盘突出，但是达不到手术标准，不能久坐，每周都去针灸治疗。

高二下学期开学的前一天，晶晶腰部再次剧烈疼起来，头也开始莫名的眩晕，厉害时能持续半个小时，第二天，去医院检查，头部没有器质性病变，从医院回来后再也不想去学校，而且一说到学校就会情绪突变，躯体症状明显，出一身冷汗，家人再也不敢提及上学的事。在家待了两个月后，腰部问题有所好转，她自己提出上学，但是每到上学的那天早晨，躯体症状又会卷土重来，苦不堪言，直到现在也没踏入学校一步，一家人在家里干着急。

经学校老师推荐，前来辽宁师范大学进行咨询。

二、症状分析

（一）“刨根问底”条件性学习恐惧反射的形成过程

在此之前，晶晶不但学习出现焦虑，人际关系也变得敏感起来，不敢跟熟人打招呼，也不愿意父母跟人打招呼，最怕被人问起“你家姑娘怎么天天在家？你家姑娘病情咋样了？”一见到熟人就焦虑不安，赶紧躲起来。出现考试焦虑，一到稍微大型的考试就焦虑紧张，大脑空白。很明显，晶晶出现了典型的焦虑障碍。

而焦虑障碍怎么来的？苏联生理、心理学家巴甫洛夫做狗流口水实验，狗见到食物会流口水，摇尾巴，这是生理反应。此后，每呈现食物之前先摇铃，只要呈现食物就摇铃，久而久之，狗只要听到铃声，即使没有吃到食物也会流口水、摇尾巴表现出很高兴的情绪，这是因为铃声与狗的高兴情绪建立了条件反射，因此一听到铃声就条件性的表现出高兴情绪。

晶晶高一上学期腰部已然不舒服，为了不耽误学习，带着病痛坐在教室，即使疼痛让她的后背渗出汗水，仍然坚持上课。回到家，又开始自学，一边学习，一边担心被落下，当哪个知识点学习很长时间仍然不会时，觉得自己的记忆力被药物影响，很担心，担心过后又开始愤恨“为什么老天对我这么不公”，母亲说经常会听到女儿把自己关在屋内大吼大叫。平时用功的她，有不错的成绩排名，平时考试成绩都是名列前茅，但是每次期末考试，成绩却不尽人意。

因为腰部病变，她强忍痛苦把课听完，即使听不进去，仍在坚持。尤其是看着别人都在埋头苦干时，更加焦虑，不断强制自己要好好听课，时常带有这种负性情绪去听课，去学习，课不但没听好，焦虑情绪却愈演愈烈，这种学习时的焦虑情绪与学习也就开始建立条件反射。

好强的她开始在家里复习功课，可是当某个题目怎么也学不会时晶晶并没有放弃，而是一直求解，甚至是一个上午都在研究这个题目，回头再看看已经逝去的时间，这种焦虑，甚至愤怒的情绪如同火山一般爆发。尤其是在请来经验丰富的老师补课后成绩仍不尽人意，这种愤怒情绪再次强烈，“为什么腰椎间盘突出的会是我”，每每带着这种焦虑、愤怒情绪去学习，那么无辜的学习就与焦虑情绪在反复的巩固结合中建立了牢固的联结，也就是条件反射，于是一学习就条件性地变得焦躁不安起来，条件性的学习焦虑自然形成。（示意图）

条件性学习焦虑的形成，学习出现障碍，知识学习不扎实，一到考试学过的题目似会非会，焦虑情绪再次激增，大脑变空白，久之，考试焦虑形成。

学习障碍、考试焦虑的形成，导致成绩下降，再想想“上天的不公”，情绪差到极点，出现单向思维，把同学老师的关心，街坊邻居的问候当成嘲笑、讥讽，也就形成了人际敏感。

学习障碍、考试焦虑、人际敏感的形成，使一个好学生成绩下滑，尤其是开学的前一天，面对再次下滑的成绩，想到自己千百遍的努力，却次次惨遭“滑铁卢”，焦虑、愤怒、恐惧情绪直线上升，这种情绪驱动的躯体反应愈加强烈，腰部剧烈疼痛，头也开始出现的眩晕症状。在此期间，大脑中反复想象着“明天开学看到平时跟自己成绩相仿的同学轻轻松松再次进入前五，那种骄傲自信的面容，从自己身边经过，假模假样的关心与安慰；想象明天同学肯定问我病情，问我考试成绩，他们越是关心，我越是难受，却无法逃避，还要笑脸相迎；想象明天一向对自己器重的老师肯定关切的问候，该怎么回答，多么尴尬，多么颜面无光”。这些想法在大脑中反复出现，挥之不去，最后就像底片一般存于腦中，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经过一系列的强化，这种焦虑、愤怒、恐惧情绪与学校建立条件性情绪反射，每想到学校就会产生强烈的焦虑、愤怒、恐惧情绪，由这种情绪驱动的必然是逃避反应，那么学校恐惧就最终形成了。

（二）条件性情绪反射形成后的表现

元认知高效的主要原因就是看到了人的潜意识层面，潜意识就是意识不到的，或者意识到了却控制不了情绪反射，当个体进入某一情境时（S）就会自动引发某一情绪（E），随之而来的是与情绪相一致的反应（R），这种反应包括躯体上的反应（R ），思维上的反应（R ），行为上的反应（R ）。

当晶晶学习焦虑的情绪反射形成后，这种由负性情绪引发的条件反射就显而易见。一学习就自动地、不受控制地产生焦虑情绪，在焦虑情绪的驱动下就会产生坐立不安、大吼大叫的行为反应（R ）；生理心理不分家，高焦虑的作用下会使皮质酮等增进疼痛感，增进焦虑的激素迅速分泌，腰部的疼痛感会逐渐增强，同时也会引发像眩晕、腹泻等躯体症状（R ）；这种焦虑情绪以及自己加重的躯体反应会产生相应的缺乏理智的思维反应“为什么老天对我这么不公”（R ）。学习时总是伴有焦虑情绪，即使付出百倍努力，但是效率大幅度下降，学习成绩就自然一落再落，看到成绩下降厉害，这种焦虑情绪再次上升。

再者，学习障碍的形成使其在大型考试前，会有过度担心的情况，害怕题目不会，尤其是害怕学过的题目在考场上做不出来。带着这种情绪去做题，思维受阻，当遇到一点小难题拿不准时，晶晶立马警觉起来：“坏了，这题做错了。”焦虑情绪再次突升，腰部不适感加强，大脑空白，原本能做对的也赶紧草草写完，离开考场，成绩自然不尽人意。

最终，恐惧学校。成绩的下滑，人际敏感的加剧，使得晶晶一想到学校，就立马产生焦虑情绪，由焦虑情绪驱动一系列的消极反应。

（三）恶性循环的形成

因为学习焦虑条件反射的形成，使得一学习就会出现一系列的不良反应，成绩自然下降，当成绩下降后又对自己的表现进行负性的认知性评价，例如：我未来没有希望了。这种认知性评价又会加重自己的焦虑情绪，那么恶性循环就形成了。（示意图）

恶性循环的形成不但加强了焦虑情绪体验，也导致一系列的连锁效应，这也就是为什么晶晶由好学生变成了学习焦虑、考试焦虑，最终恐惧学校的问题生。其实核心问题就是条件性的学习焦虑的形成，学习焦虑形成后，学习到的知识点不牢固，知识不牢固，考场中情绪不佳，考试焦虑形成，成绩自然下降，那么以前的优秀生变差生，害怕面对以前的同学，学校恐惧就形成了。

三、学习焦虑的技术干预

元认知心理干预技术是以情绪为核心，以暗示学习原理为基础，通过渐进式的肌肉放松和想象放松让来访者逐渐进入平静状态，在这种状态下，被试能够高效的学习一组新的知识，实验证明，暗示学习的学习效率是平时学习的5—50倍。而我们在临床中就是运用暗示学习原理，使来访者逐渐建立新的积极的条件反射。通过放松，来访者的情绪变得平静，然后给来访者加入一组积极学习状态的程序，那么愉快的情绪就与积极学习行为建立了新的条件性情绪反射，经过多次的暗示学习，这种新的条件反射逐渐取代旧的条件反射，并在不断的暗示训练中巩固下来。

经过一场乌龙战，终于找到晶晶核心问题——学习焦虑。其实学习几乎是所有优秀学生的杠杆解，学习问题解决了，其他问题稍作干预便可。因此，对学习焦虑的干预首先被提上日程，具体如下。

首先对晶晶的不合理观念进行调整，包括腰部有问题人生就无望；学习不好就没有前途；考试没考好，同学肯定会笑话我。

其次是放松训练。在舒适的床上，以舒缓的音乐为背景，通过肌肉的绷紧放松，大脑逐渐放松下来，情绪也开始变得平静甚至愉悦，然后为其输入积极的学习行为方式。例如：“想象着碰到了难题，也依然平静，因为自己知道遇到问题是正常的，所有的问题都有解决方法。做个深深呼吸，感受下遇到難题时依然认真去探索的乐趣，因为不断探索知识是难能可贵的品质。慢慢地去利用发散思维，利用回忆，联想的方法去捕捉题目里面的每一个细节，仔细思考，敏捷的捕捉问题的答案……即使这个问题没有解决，你也告诉自己没有关系，你会依然平静地去做下面的题目，而且你知道在做下面的题目时会找到这个题的灵感，这个题目的答案就会自动浮现出来，想到这里心情更加平静甚至有些微微愉悦，终于找到了以前学习的感觉，如果一直保持这样的心态一直学下去就可以从容面对任何考试……”

逐渐的，平静情绪与学习建立了联接，一学习就产生平静的情绪，学习焦虑问题解决了，学习效率、自信心就会提高，学习成绩上升后，考试焦虑，学习恐惧经过简单干预后很快就解决了。

四、干预效果

干预前：高度焦虑无法学习，人际敏感，头晕时间平均一天4～5次，每次10分钟，程度大。

干预后：平时不会晕，但是遇到棘手的问题时仍然会晕一下，自己会调整；在阴天下雨时会腰痛一天，不敢下床，但焦虑情绪大大减少。

干预两周后跟踪：主动回到学校住宿，与同学相处融洽；母亲反应孩子每天打电话都会报告自己的进步，对未来重拾信心。

两个月后：母亲打电话说她在期末考试中再次名列前茅。

五、 心理咨询后的反思

首先，使来访者学会进行自我调整，就是培养他的元认知智慧，能够敏锐地觉察自己情绪的不合理变化，然后通过深呼吸、肌肉放松、跑步去掉这个不合理的情绪。

然后，运动会使人思维敏捷，性格开朗，降低基础焦虑。人身上有两种腺体，一种是释放焦虑激素的腺体，一种是释放愉悦激素的腺体，用进废退，哪个腺体经常使用，哪个腺体就会得到锻炼，而肌肉每运动一次，释放愉悦激素的腺体就锻炼一次。因此，运动是每个焦虑患者必不可少的功课。

再者，学生以学习为重，尤其是优秀上进的学生，学习问题往往就是其杠杆解，在学习上解决问题往往可以顺藤摸瓜，事半功倍。

最后，性格贯穿人的一生，一个好性格的人不怕多磨难，培养好性格，培养元认知智慧，势在必行。

参考文献：

[1] 金洪源，王云峰，魏晓旭.元认知心理干预技术[M]. 沈阳：辽宁科学技术出版社. 2013.

[2] 金洪源. 学习行为障碍的诊断与辅导[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

[3]顾小扬，徐健，余捷，高永宏，夏克红.中学生心理卫生状况与学业成绩的相关分析[J].职业与健康. 1999（11）：18-20.

[4]苏虹，王葆金.中学生焦虑、抑郁情绪的流行特征及相关因素分析[J].中国行为医学科学.2002.

（作者单位： 辽宁师范大学心理学院， 大连，116029）

编辑/左文萍 终校/温尔虹

作者:金洪元 张洁

文章选自《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2017年35期